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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上游新闻】致人间的情书 ——对话艾伟小说《镜中》 源 渝州视角 07-25 11:16
发布时间: 2022-07-25 00:00  作者: 董小玉 涂涵钰  来源: 上游新闻   浏览次数:

麦家评价艾伟的最新长篇小说为:“读《镜中》,犹如走在光影变幻的建筑中,悬念丛生,欲罢不能。”《镜中》讲述了建筑师庄润生原本家庭美满、事业有成,但一场车祸无情地夺走了一双儿女的生命,妻子也在痛苦中自杀,原以为是由于自己的出轨导致了种种悲剧的庄润生陷入巨大的自责,在经历失去、寻找自我的过程中,他逐渐发现了隐藏在看似美好生活背后的重重危机和背叛:表面贤良实则隐藏叛逆过往的妻子、远赴纽约迷惘痛苦的情人、与妻子偷情的挚友……随着故事的推进,艾伟关于自我与他人、生与死、灵与肉等多重对称概念的思考不断深入,西南大学师生就此展开对话。

研究生涂涵钰:在小说的扉页上,艾伟引用了博尔赫斯《镜子》中的一句话:“我把他们都看作古旧契约的永恒的根本执行者,使世界繁殖,仿佛生殖的行为,无法睡眠,带来劫数。”而后写到:“对称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感。”作为享誉世界的文豪,博尔赫斯对镜子的隐喻有着独特的偏爱。艾伟以“镜”为题,以博尔赫斯的作品为卷首,您如何看待博尔赫斯对艾伟创作《镜中》的影响?

博士生导师董小玉:博尔赫斯的“镜”更多的是哲学层面上的观照,他关注镜子对现实的繁殖和篡改,并对此进行反思,无论是艾伟提到的这首小诗《镜子》,还是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《特隆、乌克巴尔、奥比斯·特蒂乌斯》,都可见博尔赫斯将镜的隐喻作为哲学思考的一种武器,以镜中、镜外的对称性,拷问何为真实,何为虚幻。在艾伟的小说中,他延续思考这一命题。而艾伟写镜,却将人间红尘、芸芸众生都作为一面镜子,甚至连自我也是一面充满了矛盾和迷思的镜。所谓“镜中”,是否已经成为人生的常态,人们于“镜中”的生存究竟应该如何找到真实、找到自我,成为了艾伟关于“镜”这一隐喻的新论。

在《镜中》里,艾伟以人作为镜子,在庄润生遭遇巨变前的完美人生中,他始终在“镜中”生活,无法真正认识妻子、情人和朋友,甚至连自己也只是镜像中由光影交织而成的镜中人,而镜像是没有重量的,迷失成了必然。当车祸发生,庄润生的“镜子”骤然破碎,他不得不回头直面早已面目疮痍的惨烈人生,在废墟中、在真实里,重新拷问自己生命的轻与重。在历经生死、背叛、迷茫之后,庄润生将关于真实的思考倾注于建筑之上,对于生命、幸福、美好有了新的认识,这也重塑了他对抗厄运的根本信念,帮助他走出了“镜中”。艾伟关于“镜”的思考延伸了博尔赫斯对于真假虚实的反思,但同时,他以东方哲学的通达和慈悲书写着当下现实社会中普遍困境,指出面对“镜”,人们并非只有顺从和迷失,而应该直面破碎、寻回生命的重心与真实。艾伟以此书诉说与颂扬着一种坚韧的心灵力量。

研究生涂涵钰:《南方文坛》主编张燕玲称:“《镜中》既有刀剑,又有莲花,两者又是如此和谐融于一体。”在《镜中》的结尾,主人公庄润生将自己画作手稿的命名从“致人间的遗书”改为了“致人间的情书”,您如何看待这一转变?

博士生导师董小玉:正如毕飞宇对该书的评价:“一部幽暗的小说,艾伟却把它写得很敞亮,以至于辽阔,艾伟的杰出就在这里,他让幽暗发出了光芒,并让幽暗拥有了纬度。”在《镜中》开篇便写家破人亡的惨剧,关于痛苦的书写使小说变得十分沉重,甚至让读者也感到主人公的人生似乎濒临绝境,但在潮水般袭来的痛苦和失去中,主人公并没有被彻底摧毁,相反,经历无数磨难之后,他心中那股爱的力量占据了上风,正如普希金于流放中写下的诗句:“假如生活欺骗了你,不要悲伤,不要心急!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:相信吧,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!”对于过往的和解、对于世界的热爱使得本书在浸染幽暗之时,也透露出光明的力量。

艾伟曾经说过:“在中国,写得最好的一类小说依旧是描写活色生香的现实生活的小说。”他本人鲜少闲散抒情,而偏好以质朴平实的语言,将小说的可能性与生活真实性熔铸一身,张扬出生命的蓬勃向上。庄润生在面对废墟般的生活时,他选择四处行善,为山区捐学校、当老师,黑暗中他依然怀着爱生活。在最痛苦绝望之际他心灰意冷,本以为这些画稿将会成为他交待于世界的遗言,因此将画稿命名为“致人间的遗言”。而在苦痛和毁灭中,他坚持没有倒下,“遗书”变为“情书”代表着他生命的涅槃,是直面惨淡的人生、淋漓的鲜血之后,他终于认识了自己。正如卡夫卡所说:“光或许分散的是人内心的黑暗,如果光能征服人类,那是件好事。”画满创痛的“情书”是庄润生对世间不渝的大爱,也是在幽暗中最为耀眼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