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一个捐献者配型成功。”电话里的声音,有些欣喜,像是要送一份生命礼物。
“真的吗?”等到消息的人,手里电话握得更紧了。
这种焦灼的等待,发生在每一个具有器官移植资质的医院里。系统分配下,获得“器官”这份礼物的人,赢得了重生的可能。
据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数据,每年因终末期器官衰竭而等待器官移植的病人大概30万人,而每年器官捐献数量只有1万例左右。这意味着,每一例器官移植背后,都有29个希望落空的人。
只要有一例病人愿意器官捐献,包括眼角膜、心脏、肺、肝脏、肾脏在内的脏器都可以利用的话,至少能挽救7个生命。
等待,大概是所有器官功能衰竭患者的生活常态。他们不知道电话何时会响起,一旦那个象征着生的电话响起,他们将带着捐献者的“生命”,更加努力活下去。
一
救命电话响起
12月4日,西南医院肾科病房。
接到电话时,罗文博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,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,5点48分。
“有肾了。”他反复默念着这句话,双手握拳轻轻砸了下大腿,克制住激动的心情,困意瞬间就没了。
病床上,女儿罗同玉因浑身疼痛熬了一夜,刚刚才合上眼,面色还有些苍白。
2012年,罗同玉查出尿毒症,此后7年里与透析相伴。今年9月,罗同玉病情突然恶化,浑身疼得不行,罗文博带她从贵州老家赶到西南医院,登记申请肾移植手术。
“排队”等肾的日子里,罗同玉每周都要透析两三次。医生在她的右胳膊上放了留置针,每次透析都要在透析室里待4个小时。透析时,两根粗针头扎进胳膊,废血从一头抽出来进入机器洗涤,再通过另一头输回体内。
为照顾罗同玉,罗文博辞了工作,在医院附近的居民楼租了个单间,一天20元。上个月,他退掉房子,困了就在病房椅子上眯一会儿。
和前几次治疗不同,这次罗同玉感受到的痛感并没有随着透析的进行减轻。“实在忍不住了就只有放弃。”这个24岁的年轻女孩,瘦得不到70斤,眼看着就等不来救命稻草了。
好在,罗文博接到了这通救命的电话。
8点,罗同玉被送进手术室,中午12点醒来。她的身体里,捐赠者的肾脏开始运转。
肾源来自一名15岁小孩。这是父女俩知道的唯一关于捐赠者的信息。
此时距离她开始“排队”才不到3个月。病友都说,罗同玉上辈子一定感动了天地,才有这么好的运气。
很多人没有罗同玉的幸运。同为尿毒症患者的张强至今还没等到医院的电话。48岁的他,今年2月肾炎急速恶化为尿毒症,做完腹膜透析手术后,就登记了肾源配型,如今已经过去10个月。
“希望与失望交替,绝望与振作循环。”在器官移植这件事上,大部分患者只能一边做着透析,一边等待配型,盼望哪天能够接到救命电话。
二
死亡与重生的接力
至今,谭华仍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决心和妻子陈晓莉离婚。
2004年,谭华在西南医院查出肾炎,不久病情急转直下。眼看着丈夫无力地做着透析,被病痛折磨,陈晓莉心里难受不已。
谭华想和妻子陈晓莉离婚,但遭到了拒绝。两人各有想法:他想让她再找个好男人;她想捐一个肾,而这必须得有亲属关系。
陈晓莉偷偷从四川泸州赶到西南医院做了配型手术。活体捐肾,夫妻间配对成功的几率仅有十万分之一。幸运的是,他们配型成功了。
听到妻子的决定后,谭华一下哭了,拼命地摇头。
对陈晓莉来说,只有你活才能我活。离婚,就是让丈夫去死,人性亲情都不准她这样做。
肾移植手术很成功,陈晓莉用自己的一个肾把丈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,挽回了这个家。
身体里运转着妻子的肾,谭华更加怜惜自己的生命,也更爱护自己的家人。他回泸州老家开了个水果店,将双方父母接到一起,打算用自己肩膀扛起这个家。
然而好景不长,9年后,妻子陷入病痛,被诊断为宫颈癌,因身体较虚弱,熬了1年就去世了。那时孩子刚上高中,谭华几乎陷入绝望。
打击接踵而至,今年,谭华又被诊断为肺癌,再次走进西南医院。拉着医生,这个汉子不止一次痛哭,他知道自己必须挺过来。
“在生死边缘走过,还有什么可怕的?”在鬼门关里走了两遭,谭华说,他要努力活着,为了妻子,为了这个家。
从透析到器官移植,在医院的每一步,患者都和医生深深地联系在一起,彼此信任,互相鼓励。
西南医院肾科副主任医师徐小松看来,每一份器官捐献协议的签署,不仅仅是在挽救移植等待者,也为捐献者家庭留下了一份念想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器官捐献,也是一种生命的延续。
2018年5月9日,西南大学27岁的澳大利亚籍教师菲利普因病抢救无效去世,父亲彼得在悲痛之余,尊重儿子生前的意愿,作出了自愿无偿捐献器官的决定。
在重庆市红十字会的协调和见证下,菲利普成功捐献了1枚肝脏、2枚肾脏和1对眼角膜,挽救了3位中国人的生命,让2名中国人重见光明。